静静的妮妮第20章 花影与掌心的温度 上花影漫过旧窗台
春日的晨光从不是急慌慌撞进窗棂的。
它像村头老灶台上文火熬了半宿的蜜熬得稠稠的、暖融融的连流动都带着迟缓的温柔——顺着工作室旧窗台的木纹一厘一厘、一寸一寸地淌进来。
窗台是老松木打的用了快十年边缘被岁月磨得没了棱角圆润得像块被人常年摩挲的玉。
指尖放上去能触到木头特有的温凉混着阳光晒透的暖意不烫却让人忍不住多摸一会儿像握着一段安安静静的旧时光。
光淌到窗沿那盆扦插的小雏菊上时竟像是故意放轻了脚步绕着花苞转了半圈才落下——仿佛怕力气重了碰疼了那些鼓嘟嘟的、星星点点的花苞。
这小雏菊是上个月小满从乡下带来的小姑娘背着帆布包包角还沾着田埂的泥进门就献宝似的把花盆捧过来:“妮妮姐你看!田埂边挖的野种别的雏菊要么白要么黄就它瓣尖带粉像被朝霞亲过似的!” 确实是极淡的粉。
不是水粉画里调出来的浓艳是朝霞刚漫过天际线时被风揉碎了轻轻蹭在云边的那种浅粉淡得几乎要看不见却又在阳光下透着点绒绒的光。
嫩绿的茎秆细得像奶奶绣活儿剩下的丝线却挺得笔直没有半分弯折顶端顶着三两个花苞——最大的那个已经鼓得快要裂开外层的绿萼紧紧裹着像攒着一捧没敢说出口的悄悄话生怕一松口就把春天的密密漏了出去。
妮妮小姐站在窗前指尖悬在花苞上方顿了顿才轻轻碰了碰最饱满的那个。
指腹触到绿萼上细细的绒毛软得像婴儿刚长出来的胎发又像蒲公英的绒毛稍一用力就会碎。
就在这柔软的触感里忽然想起苏念前几日送花来时说的话——当时苏念抱着一束带着晨露的铃兰指尖划过花瓣声音轻得像风:“花是时光的信使呢你把掌心的温度传给它它就能替你带到很远的地方给想见的人。
不管是奶奶还是煤球都能收到。
” 窗台的玻璃上还留着去年冬天的霜花印记。
不是隆冬时节那种浓得化不开的白是深冬快过、春寒还在时夜里结的薄霜天亮后没来得及消留下的浅淡纹路。
有的像院子里老树枝桠的分叉歪歪扭扭却透着劲儿;有的像屋檐下挂过的冰棱融了后的痕迹细细长长;最妙的是玻璃左下角那几缕弯弯绕绕、断断续续的像极了煤球曾经踩过的脚印。
煤球是工作室以前养的三花猫黄白黑三色的毛裹着圆滚滚的身子总喜欢在晴好的冬日跳上窗台晒太阳。
它踩着结了薄霜的玻璃肉垫留下一串浅浅的印子——五个小肉垫的形状清清楚楚连肉垫间的缝隙都能看见。
等阳光晒得暖了哈口气在玻璃上印子就淡了些却没完全消失。
妮妮小姐当时舍不得擦拿手指碰了碰印子笑着说:“这是煤球给冬天盖的邮戳盖了章春天就会早点来。
”就那样留着从冬到春看着霜花印记一点点褪成半透明的浅痕像把一段裹着暖阳、带着猫爪温度的小小时光封存在了玻璃上。
如今小雏菊的影子正顺着晨光慢慢漫过那些印记。
花茎的影子细而直像绣在玻璃上的银线;花苞的影子圆而软像撒在上面的小绒球;连最细的花瓣影子都带着浅粉的朦胧一片一片叠在霜花的纹路之上。
旧的痕迹是冷的、静的是去年冬天剩下的最后一点余温带着煤球的调皮和暖阳的懒;新的生机是暖的、动的是今年春天刚醒的呼吸带着花苞的软和花茎的韧。
这新旧叠在一块儿竟不像碰撞倒像一场安安静静的温柔对话——像是煤球的脚印在问:“春天来啦?你带花了吗?”小雏菊的影子就答:“来啦带了能传信的花也带了暖乎乎的阳光。
” 正对着这花影与霜痕的对话看得入神门口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不是苏念那种带着风铃响的轻快是阿哲特有的、放轻了的脚步怕打扰了工作室里的安静。
抬头看阿哲手里拎着个旧木盒盒身是深棕色的边角有些磨损露出里面浅一点的木头颜色却被擦得干干净净连木纹里的灰都清得仔细一看就是被人好好待过、藏了好些年的物件。
“巷口老木匠那儿淘来的。
”阿哲走到窗边把木盒轻轻放在桌上生怕碰疼了它似的“老木匠说这盒子放了快二十年以前是给镇上绣娘装绣线用的后来绣娘搬去城里了盒子就留在他那儿。
我瞧着上面的花纹好看又想着咱们正好缺个装画稿的盒子就给抱回来了。
” 阳光透过木盒盖子上雕镂的缠枝莲缝隙漏下来细碎的光影——缠枝莲的花瓣蜷曲着枝叶缠绕着雕得细致极了连花瓣上的纹路、枝叶上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那些光影落在桌面摊开的画纸上像撒了把碎金晃得人眼睛软乎乎的。
妮妮小姐凑过去指尖轻轻碰了碰盒盖的纹路忽然顿住了——这缠枝莲的弧度、枝叶缠绕的走势竟和奶奶留下的那个针线盒一模一样。
奶奶的针线盒也是巷口老木匠做的那年奶奶六十岁说要给妮妮绣一床满是小雏菊的被面特意找老木匠打了这个盒子。
奶奶总把绣线绕在竹轴上红的、黄的、粉的、绿的整整齐齐码在盒里竹轴上还系着小布条写着线的颜色。
妮妮小时候总趴在旁边看奶奶从盒里挑出浅粉色的线一针一针绣出雏菊花瓣阳光落在奶奶的白发上也落在盒子的缠枝莲纹路上暖得像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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