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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浪翻滚三十年第46章 麦子熟了没人收

晨光熹微陈景明在废弃粮仓冰冷的水泥地上醒来骨头缝里都透着寒意。

他身上盖着王强那件满是机油味的外套耳朵里似乎还回荡着孩子们劫后余生后平稳的呼吸与昨夜他录下的、风吹过荒野麦浪的沙沙声。

他下意识地摸出那支廉价的录音笔想重温一下这份被他命名为《原件之声·第二辑》的声音档案。

按下播放键清晨的鸟鸣、孩子们微弱的笑语如溪流般淌过。

然而在录音的末尾那段他以为是空白的底噪里竟然藏着一段微弱到几乎无法分辨的杂音。

他将音量开到最大把耳机死死按在耳朵上那杂音才显露出它的真面目——是断续、残破的摩斯码。

滴…滴滴…滴答… 他浑身一僵在脑中飞速翻译。

“药……在……市三院……冷链……” 药! 妹妹! 昨夜在混乱中他好像接到过妹妹陈景芳的一个电话信号极差只听见她在那头剧烈地咳嗽断断续续地说着什么“新药”、“邮局”。

当时他全副心神都在被拐的孩子身上只当是寻常的感冒叮嘱她两句便匆匆挂断。

此刻那串密码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上。

他再也坐不住了也顾不上跟还在熟睡的王强他们打招呼拔腿就往三十里外的向阳镇跑。

冬日清晨的冷风灌满他的胸腔他却感觉不到丝毫寒冷只有一股焦灼的火焰在五脏六腑间燃烧。

镇邮局那扇绿漆斑驳的铁门刚打开一条缝陈景明就挤了进去。

柜台后面那个秃顶微胖的邮电所长马德贵正打着哈欠慢悠悠地整理着一摞信件。

他桌上那尊小小的关公像在晨光里被抹上了一层油腻的金色。

马德贵将几封厚实的信件和包裹单抽出来随手塞进身后一个上了锁的铁皮柜里嘴里含混不清地嘟囔着:“北京来的?又是些乱七八糟的宣传册先放着等上面信号好了再说。

” 陈景明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他一步跨到柜台前声音因为急促而有些沙哑:“马所长我来查个件给我妹陈景芳的从北京寄来的药。

” 马德贵抬起眼皮浑浊的眼珠在他身上打了个转随即挤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是你啊陈家那个大学生。

怎么城里待不住跑回来了?”他慢条斯理地呷了口浓茶懒洋洋地说“没看见今天就这么几封信都是些报纸。

” “不可能!”陈景明急了“我妹说了昨天就该到的!是救命的药!” “救命?”马德贵嗤笑一声把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放杯底磕碰着搪瓷桌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你妹那药是城里医院开的吧?得用城里医保卡的金贵玩意儿吧?我这穷乡僻壤的邮局可不负责送命。

有本事让你妹自己去城里拿。

” 陈景明双拳紧攥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他知道争辩无用。

这个马德贵就是村镇里信息渠道的土皇帝他就是那道看不见的闸门。

他没有走就在邮局门口的水泥台阶上蹲了一整天像一尊沉默的石像。

他看着邮递员小刘骑着那辆老旧的二八大杠自行车进进出出每一次小刘送完信回来都会趁马德贵不注意从鼓鼓囊囊的邮差包里摸出几张折叠起来的纸条飞快地塞进自行车筐的夹层里。

黄昏时分小刘下班了。

陈景明不远不近地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拐进一条僻静的小路。

在镇子边缘的一座桥洞下陈景明拦住了他。

“你……你想干什么?”小刘吓得脸色发白自行车一歪车筐里的纸条散落一地。

陈景明没有说话只是蹲下身帮他一张张捡起来然后用极低的声音说了一串数字:“梁山堂发电机的频率是144.5兆赫。

” 小刘的身体猛地一颤惊恐的眼神瞬间变成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他嘴唇哆嗦着试探着问:“你……你是……狗剩哥?” 陈景明点了点头。

小刘的眼圈一下子红了他压低声音语速飞快:“狗剩哥我表哥就是三年前在镇上补习班失踪的……我考不上大学只能当邮递员就想着用我爸留下的录音机偷偷录下马德贵跟外面那些人的通话学播音腔万一以后有机会考广播学院呢……”他从怀里掏出一支火柴盒大小的微型录音笔塞到陈景明手里“上个星期北大那个李娟姐的包裹就到了马所长看发件地址敏感就说‘内容待查’给扣下了。

我偷偷看过里面好像有本红皮手册还有药品的说明书!” 深夜寒月如钩。

陈景明像一只狸猫悄无声息地翻进了邮局的后院。

他没有去撬那个坚固的铁皮柜而是凭着记忆撬开了旁边那间堆满废品的杂物间。

月光下一台落满灰尘、外壳开裂的红灯牌短波收音机静静地躺在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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